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□刘少勤
我与岳母感情笃深。她已逝去多年,近日她总不经意间出现在我梦里。我想写篇文章,表达内心思念。
认识岳母,缘于一次偶遇。那年我才十五六岁吧,当然那时她对于我,仅是一般的婶子,是与王婶李婶没有任何区别的婶子。至于若干年后她成了我的岳母,那或许就是天意吧。
初中二年级暑假,母亲为了锻炼我,让姐夫带我学做小买卖。我们到外地水乡买些小鱼虾,挑到四里八乡贩卖,挣点辛苦钱。那天一大早,我挑着两袋鱼虾出去叫卖,临近晌午也只卖出几斤。太阳越升越高,阳光越发毒辣,肩上的担子越显沉重,扁担在肩膀左右调换,磨破的肩膀被汗水浸润,火辣辣的。塑料凉鞋底本来就薄,一只鞋的后脚掌处又已破损,走在发烫的乡间路上,时不时踩到小石子或玻璃碴,痛得直龇牙,最后脚都麻木了。
当身影比腿还短时,我看到一个大村庄。村口第一家,几间大瓦房,应该是大户人家。饥渴难耐,我壮着胆子进门讨水喝。室内外光线反差很大,猛然进屋,眼前显得黑暗,缓过神后打量周边,屋里站着一位妇人,比我母亲稍年轻,我叫声婶子。“看把孩子热的,来,喝口水。”绿壳开水瓶,瓷碗,开水倒进碗里,摇晃,倒掉,又倒入小半碗开水,兑上凉茶,递给我,不烫不凉的,我一口气灌进肚里。“这小毛鱼怎么卖啊?”“婶子,送您一点吧。”感激,让我变得大方起来。“我买几斤吧。”“几斤!几斤?”她一下买了4斤,没还价,接钱时我都想喊她一声妈了!她让我坐下歇息,端来一碗米饭、半盘辣椒炒蛋,硬要我吃下。在我吃饭的当口,她出去了,不一会儿,几位奶奶、婶婶跟她一道进门。“这小毛鱼晒得干,没杂质,又不贵。”她帮我推销起来。就这样,我那两袋鱼虾瞬间就卖光了。回家路上,我一边算着挣了多少钱,一边想着那婶儿,多好的婶子啊!
此后几年,我一心上学,但也几次想起那婶子。
考试落榜后,我想参军。入伍通知书来了,我即将集结出发前往福建部队。那几天猛然情商高了,我要向一位女同学表白感情。她是一位好姑娘,也是一个怪丫头,长得玲珑,好学,好动,更好主持正义,班上好几个调皮男生都被她教训过。她没有思索地接受了我的表白,带我去见她的家人。路,越走越熟悉、越亲切,竟然踏进了那婶子的家门!一家老少都在,婶子认出了我,笑得直拍大腿,其他人都不明就里。几年后妻告诉我,那次我从她家离开后,家庭会上反对意见强烈,说我家太穷,到部队也难有发展,最终还是岳母力排众议。入伍后,我很快入党、上学、提干,亲友们夸岳母有眼光。殊不知,是岳母的厚爱给我鞭策,其间她经常给我教诲,告诫我要当好干部、好党员。我记在心上,努力做好。
岳母教育子女,多是言传身教。对婆婆,她孝顺得不差亲娘。有好吃的,必定老人优先。遇阴雨天,一家老小在家歇息,岳母会杀只鸡犒劳家人。闻着香味,孩子们心情像过年。出锅了,岳母挑出鸡腿、鸡肫和肉多的鸡块,连汤带肉地分成两份,差遣孩子们分头送给他们的奶奶和外公外婆。剩下的,岳母从中分出稍多一点给岳父,其余的均分给几个孩子,自己象征性地留块骨头。妻印象深刻的是,奶奶后来眼睛失明了,岳母和另一妯娌不管再忙再累,每天都帮婆婆洗漱,夏天洗澡,冬天泡脚、擦身子,从不间断,从不让女儿们代劳。
岳母病逝,我当然悲伤,但并不过于抱憾。厄运面前,我给了她依靠和慰藉,几乎穷尽了心力。住院期间,我喂她服药,扶她散步,帮她按摩,有时还抱着她到科室检查。收费窗口验钞机哗啦啦的声响,并没有加快我的心跳。为人儿女,长者在世时当尽足孝心,但当爱心和科技都无力回天时,你也可坦然接受生死轮回,不必在灵前自责式表演式地哀嚎。
岳母是位好女人,好母亲。常缅怀,念其恩,学她善,催我进。我想,关心照顾好她的女儿,应该是我对岳母的最好报答、最好缅怀。